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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張素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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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月西移方曲終人散,嫦曦上了馬車,軟了身子攤開手腳往車壁上一靠,蔫頭耷腦道:“累死了,這哪裏是過節,分明是受罪。”

懷瑾背對她端坐著,輕笑一聲道:“坐著吃吃喝喝聽歌看舞,一家人說說笑笑其樂融融,怎麽會累?”

嫦曦嗤了一聲:“這會兒也沒旁人,你就不必再裝了。”

懷瑾回頭看著他,十足真誠說道:“我沒有裝。”

嫦曦指指他:“這會兒裝得最象,就這些人,一個個的,這樣的家宴不會很多吧?”

懷瑾搖搖頭,身後急迫的馬蹄聲響起,馬車停了下來,一個內侍恭敬說,皇後給安王妃的賞賜,安王妃忘在了宮中。嫦曦懶懶靠著不動,懷瑾捏住她手臂,將她手伸了出去,一個明黃色的錦袋放在她手上,馬蹄聲又急迫離去了。

懷瑾慢悠悠問道:“不看看是什麽嗎?”

身後沒有人答話,原來已抻著手臂睡著了,過一會兒手臂垂落下來,身子緩緩滑倒在坐榻上,雙腳一翹擱在懷瑾腿上,頭枕著手進入了香甜夢鄉,懷瑾低頭看一眼,穩穩坐著不知凝神沈思些什麽。

第二日嫦曦睡到午時方起,睜開眼睛看著帳子發一會兒呆,伸個懶腰坐起喚聲青梅,青梅答應著忙忙進來,服侍她梳洗換衣,嫦曦吃飽喝足,往窗外看了看,天色有些陰沈,笑嘻嘻吩咐:“讓人帶上傘,我去後花園看看那晚熟的石榴去。”

青梅說聲等等,忙去嫦曦枕頭下摸出昨夜皇後賞賜的錦袋遞了過來,嫦曦一笑,還以為那忙亂一日是夢境,打開來只是一張素箋,上面只有八個字,不離不棄莫失莫忘,嗯?嫦曦挑挑眉,皇後給我的,不,皇後給安王妃的,給自家侄女的竟然是這情意綿綿的八個字,這更象是多情兒女之間鴻雁傳情。

青梅看嫦曦盯著那張紙發楞,低低說道:“王妃以前看過就燒了的。”

嗯?嫦曦看向青梅:“以前?很多次?”

青梅點點頭:“每次進宮回來都是。”

嫦曦笑一笑:“那,青梅可認得字?”

青梅搖搖頭,嫦曦又問:“那她,哦,不,我看了後是歡喜還是別的?”

青梅蹙眉道:“不好說,看不出歡喜還是不歡喜,只是比日常更冷淡些,也會有些日子不怎麽理會王爺,可背著他,卻問得更多些。”

嫦曦一挑眉,有些意思,又捏一下腰間不多的肉,怪不得如此瘦弱,多愁多思可不就多病?再看看青梅,也不象個死忠的丫頭,讓她什麽都知道,她怎麽就那麽放心?捏捏手中的紙看向青梅:“這次我就不燒了,留著,青梅可看到了?”

青梅慌忙跪下磕頭:“王妃饒命,奴婢什麽都沒看到。”

嫦曦笑了:“那你若回頭去說,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
青梅繼續磕頭:“奴婢不敢,原來貼身服侍王妃的,還有一個紅薔,就因為跟王爺,跟王爺說起這個,王爺就問她可有憑據,她說讓王妃燒了,王爺當時就讓二夫人發落了她。”

二夫人,那個溫良順從叫做舜英的?隨口問道:“怎麽發落的?”

青梅一句話,嫦曦驚跳起來,青梅顫聲說道:“活活打死了,屍首扔到亂葬崗……”

嫦曦閉閉眼:“走走走,摘石榴去。”

那張素箋掖進衣袖:“這個,回頭再燒,也許不會燒。”

青梅搖搖頭,懇切看著嫦曦:“奴婢什麽也沒聽到,奴婢只求伺候好王妃,日後,日後許個人過尋常日子。”

嫦曦讓她起來,拍拍她肩頭:“好個明白的丫頭,就是,過尋常日子,男歡女愛生兒育女,多好,本王妃應下了。”

青梅的臉本就紅著,聽她如此一說,更是紅得發紫,快步跑了出去,大聲吩咐人拿傘去後花園,嫦曦因提到男歡女愛,就想起懷瑾來,喊青梅進來問道:“怎麽不見王爺?”

青梅臉上紅色未褪,看著她臉色回道:“應該在三夫人或者四夫人那兒吧。”

嫦曦點點頭,邁步往後花園而來,站在石榴樹下,看著頂端幾個最大最紅的悄悄咽口水,綠梅差人摘了下來,嫦曦自然等不及回屋,坐在石桌前舉刀剔皮,很快面前的盤子就滿了,一粒粒飽滿殷紅,誘得她食欲大開。

沐浴著秋風,正吃得酣暢,耳邊有絲竹之聲傳來,絲絲裊裊纏綿悱惻,嫦曦掃興起身,凈了手往回走,越走樂聲越近,不耐問青梅道:“哪來的絲竹亂耳?”

青梅忙說:“這是三夫人的琴聲,王爺最喜歡聽了。”

嫦曦搖搖頭,回到院子裏沐浴著秋陽,偏偏這樂聲依然隱約而來,她手支著下頜,跟青梅道:“去請王爺過來,就說我請他喝桂花釀。”

懷瑾陶醉樂聲本不想動,聽到桂花釀三字,想起昨日彥歆和太子妃誇口,說自己的桂花釀比宮廷中美味十分,笑笑站起身,在若漪哀怨的目光中跨步走出,隨青梅進了彥歆的院子。

院子中一人一桌,靜謐安然,秋陽透過枝葉灑在彥歆身上,斑斑駁駁的光影隨著秋風輕輕晃動,懷瑾一笑腳步快了些,桌上一碟石榴子,兩個玉鬥,一壇開封的桂花釀,綿甜清爽之氣縈繞而來,嫦曦待他坐下,舉起鬥瓶,豪氣說道:“請……”

半鬥下肚,又有絲竹聲傳來,其聲幽怨,嫦曦咚一聲將玉鬥放在石桌上,蹙眉道:“靡靡之樂,擾人清聽,掃興。”

懷瑾一怔隨即一笑,招招手道:“來人,告知三夫人,就說本王和王妃困倦,待要小憩一番。”

很快琴聲止歇,嫦曦興致又起,幾鬥下肚笑問懷瑾:“比宮中的怎麽樣?”

懷瑾點頭笑道:“味道也就好上兩分,酒具三分,此情此景可加五分。”

嫦曦眉開眼笑:“我和儀蓁說過,我的比宮裏的好上十分,來人,給太子妃送兩壇過去,讓她知道我不是誇口。”

酒至半酣,嫦曦擺擺手,侍奉的人都遠遠躲開去,她從袖子裏抽出那張素箋,擱在懷瑾面前:“昨日皇後賞賜的錦袋中裝的是這個,懷瑾可認得是誰的字?”

懷瑾看到那八個字,手下用力玉鬥盡碎,桂花釀溢出,滲入他手上傷口,和鮮血混在一處,嫦曦看得一嘶聲,懷瑾卻似絲毫不覺得疼,只是盯著那張素箋,漸漸的,手顫抖起來,張了張口,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嫦曦再不忍看,起身拉住他衣袖,輕聲說道:“此處人多眼雜的,跟我回屋吧。”

懷瑾任由她拉著,僵硬邁步,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屋中,癱軟在臥榻上,嫦曦要拿走那素箋,他死死攥著不讓,嫦曦拿來銀針,挑去他手掌中的碎片,端來清水仔細擦洗了,塗抹了藥膏,撕了白布為他包上,他依然在看那張素箋。

嫦曦手在他眼前一晃:“是誰的字?”

懷瑾不說話,嫦曦搖頭站起:“算了,你自己靜一靜,我接著吃石榴去。”

手臂被一把攥住,未回過神,人已被推倒在床榻間,懷瑾的眼眸血紅,看著她咬牙道:“原來是懷玉,竟然是懷玉,彥歆的心中,一直是他嗎?”

嫦曦忙喊道:“懷瑾,安王,你冷靜些,我不是,不是你那個彥歆。”

懷瑾伸手捏住她的下顎,越捏越緊:“彥歆就是化成灰,我也認得。”

說著話欺身上來撕扯嫦曦的衣衫,嫦曦看他野獸一般,惱怒中拔下頭上珠釵朝他刺去,每一下都刺在剛剛包好的手掌上,懷瑾沒有反應,埋頭咬在她的頸間,嫦曦連刺了數下,刺痛讓他更加瘋狂,他悶哼著手下更加用力,嫦曦胡亂踢打間摸到一個硬物,是貪涼未收的瓷枕,抄了過來照著懷瑾的頭砸了下去。

懷瑾應聲倒地,嫦曦看著他額角的鮮血罵聲活該,門外守著的人聽到動靜,問聲王爺王妃可有吩咐,嫦曦大聲說沒有,蹲□探探懷瑾鼻息,輕哼道:“就知道你命大死不了。”

扶他起來放在榻上,止血包紮好,看著他昏睡的容顏,心說道,早知道你會發瘋,剛剛在院子裏就該打昏你,讓你睡一覺冷靜冷靜,你的王妃紅杏出墻,倒黴的反而是我,她估計早就轉世投胎去了,哪裏還記得什麽安王吉王……

凈了手換件衣衫,坐在榻前看著昏睡的懷瑾,差人請郎中來的話,這府裏人人皆知自己砸了他一下,從過去漫長的經歷來看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可若是自己醫治不當,他蹬腿去了,自己豈不是要做寡婦?六十年,這才一年未到,做五十九年的寡婦,將來回去,豈不會被阿姐她們笑話死?

她想了想,出去掩上門朝青梅招招手,微微笑著問道:“青梅啊,我問你句話,假如,我是說假如,有人傷了王爺,會被如何處置?”

青梅壓低聲音:“王妃這話說的,王爺金尊玉貴的,哪個不要命敢傷他,別說傷他了,王爺從小大概針紮都沒挨過,誰不知道王爺是皇後的心頭肉,小時候太子不小心碰傷王爺,被皇後好一通打。太子惹了王爺都得挨打,王妃想想,若是別的人……”

嫦曦笑得眉眼更彎了些,囑咐青梅任何人不許打擾,退回屋內去了,餵懷瑾喝幾口水,看著他心想,過一個時辰,你若還不醒呢,我就差人請郎中去,若醒了,就醒了再說。

趴在榻前打著瞌睡,恍惚中手臂被緊緊抓住,一個激靈清醒過來,舉起瓷枕對著懷瑾喊道:“你別亂來啊,再亂來我還砸你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古人的稱呼啊,禮儀啊,總是有些混亂,我寫錯的地方,親們不吝指出吧,多謝多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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